科學哲學筆記#13
假設句和共相(上)
May 27, 2014
修姆(Hume)說“所有銅都導電”，是看成一種通則。我們看到這塊銅導電，這條銅線也導電....這樣的規律性；更一般地，這個世界中過去和未來的銅都導電。
然而 “這塊粉筆，如果是銅，它會導電。”是什麼意思? 還有上次講到，”如果質點受力為零，會做等速運動。”其實所有物體多多少少都受力--這是什麼意思? 規律論者不能這種與事實相反的假設句(counter-factual)。[子宇注曰: 英文中 “If....were to….” 的假設句，德文的der Konjunktiv zwei ]
由規律論的角度，我們不區分直述句和假設句，於是也就不能區分巧合和定律。這好像說，如果我的皮包裡，截至目前，所裝的都是一百元，這是一個規律性，但不是定律。
詳細地說，我們記得內涵(intension)和外延(extension)是不同的。兩個內涵不同的述詞，也許有相同外延。像是所有哺乳類動物都有體毛(hair)，也僅有他們有體毛。[子宇注曰: 我特別查過了，原來毛髮真的是哺乳類的必要條件之一。簡言之我們覺得有些其他動物也毛毛的，那個並不是毛髮。]
這樣子，“有毛的”和“有乳腺”的外延相同: 都是哺乳綱動物。問題是，依照目前的知識，會哺乳的一定要有乳腺，但是演化上，有體毛的只是恰好是哺乳類。(說不定以後可以找到有體毛和哺乳之間的關係，只是現在還沒發現，我們只好否認“有體毛的是哺乳類”是定律，而不是巧合。) [子宇注曰: 亦見前篇因果關係的討論。]
傑茨基(Dretske)引進共相(the universal)來迴避了這個問題。首先，什麼讓白色的粉筆，白色的杯子，都是白色，這種東西，中世紀唯實論(realism)神學家說，叫作共相。
那麼，我們說，銅會導電，意思是說“銅的共相性質，帶來了(brings with / yields)導電物的共相性質。” 它後設了一個層次: 也就是本來討論銅的性質，現在退而討論其共相的性質。
沒錯，以往的規律論，把定律看成“外延和外延的內涵關係”。現在Dretske的看法卻是“內涵與內涵的外延關係”。按照Dretske的說法，這個定律是“銅的性質”和“導電性”之共相(the universal)之間的關係。
這樣的分析和前面有什麼不同? 他並不是把殊相(the particular)的性質推廣。他是單獨對這個共相來宣稱(singular statements about universals)。
但是，共相論又遇到兩個困難，我們簡單帶過就好。首先是指認問題(the identification problem)。修姆質疑的就是，我們只能觀察到事件，不能觀察到這種捉摸不定的必然關係呀。那麼必然指的到底是什麼?
回憶一下，必然就是在所有可能世界都為真。像是 2 + 3 = 5 是分析的，所以是先驗的，故在所有世界都為真。但必然一定是先驗嗎? 克里普齊(Kripke)和普南(Putnam)辯護說，有些命題是後驗(a posteriori)必然(necessary)的。如果定律屬於此類，我們就有可能用經驗知識來發現必然真理。
看一個例子。在早上出來的時候，金星被西周的人叫作啟明星，晚上出來的時候叫長庚星。希臘人也有類似的現象。[子宇注曰: 因為金星的軌道比地球還要靠近太陽，有些情況就比日出剛好早一點點或比日落晚一點點。] 在所有世界中，啟明星都是長庚星。因為他指的是等同的(identical)事物。[子宇注曰: 也許有人會說，是否在某個世界裡，那個早出來的星星不是黃昏出來的星星? 克里普齊會說，那就不是金星了，因為專有名詞(proper noun)是嚴格的(rigid): 啟明星和長庚星在所有世界都指向金星。]
類似的，“金的原子序79”也是必然的。就算有另一個世界，所有我們是金的地方，他們是由47顆原子和電子組成，而不是79，但是完全滿足我們對金的定義: 金色，有延展性，可導電等等這些巨觀性質。雖然如此，我們說“金”的時候，講的並不是原子序47的原子。[子宇注曰: 克里普齊認為，一個小孩子第一次提到“金”的時候，他講的是大人口中的“金”，而大人講的是祖先提到的“金”，這種東西，而不是別種東西。古人提到“金”的時候不知道原子序79，但必定就是在說79顆電子與質子組成的原子。]
這跟我們的主題有什麼關係? 因為“金的原子序79”，例如說，是一個本有性質(essential property)，所以是必然的。他跟金的定義(金色又可導電等等)雖然不完全等同，和金星的例子不同，但也差不多了。因為他在所有世界都嚴格指稱到同一個自然類(natural kind)。
當然，本有性質是否存在，還有自然類是否存在，都是一些激烈的問題，你們就自己去查。[子宇注曰: 要堅持必然性的存在，一定要引進共相的概念或其他抽象概念的存在。我的感覺是，克里普齊已經先假設了自然類和本質性質的存在，這樣就相當於假設了自然律，但是對於實際的問題——“金的原子序79”是不是定律?——還是不知道知識論上何以得到。以上感謝盛子安與我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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