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教
Jan. 6, 2017
在現代科學的傳統下，一些“超自然現象”會被認為有更直接的解釋。部落裡的巫師聽見神諭是因為吃了裸蓋菇導致的幻聽。乩童講的話是他自己捏造的。李嗣涔教授紀錄小朋友的手指識字，若有成功，也“必然”是小朋友偷看的結果。
之所以想要改寫這些現象，是因為在現代科學中沒有容納它們的方式。引進“超自然”會比較傷腦筋，而使用“自然”的解釋代價比較小。自然就是盡可能用“自然”來解釋超自然，因為“自然”是自然的。這樣的話，再多的實驗都沒有用。不管巫師宣稱聽見多少次神諭，精神科醫師都覺得他是幻聽。乩童起乩多少次，媒體都覺得他在騙人。手指識字研究已經二十幾年了，外界也懷疑李嗣涔造假。
然而如果在科學外的傳統下，這些現象也能被解釋，則不清楚科學為何較優。確實，在部落信仰中巫師聽到的真的是神靈啟示，根據道教乩童能聽見鬼神，而李嗣涔教授的觀點之中孩童確實能接觸靈界。
在庫恩(Kuhn)的觀點，典範(paradigm)間是不能共量的。大概來是，在不同的體系中，基本的價值觀都不同，那我們不清楚比較的根據從何而來。
例如，牛頓覺得質量(mass)是物質的含有量，那麼怎麼可能因為快速運動而改變。愛因斯坦則認為，高速運動的物體的質量增加。遺憾的是，牛頓當初要是聽到這樣，應該不會覺得愛因斯坦比較對，因為物質的量就是固定的數字，怎麼是變動不居的。愛因斯坦好像比較簡單，因為他用一些舊有的公式繼續解釋物體的運動。遺憾的是，愛因斯坦也比較複雜，因為質量變成速度的函數了。
我想孔恩是對的——典範間是不可共量的。這樣或者科學是一種宗教，或宗教是一種科學。我覺得是——科學是一種宗教。科學是相信“世界是簡單的”宗教。就算科學家有歧見，彼此也一定覺得“我是比較簡單的”——這是他們的共通點。其他宗教則相信世界是複雜的。從簡單到複雜的宗教之中，科學是那個“最簡單”的宗教。
原則上，世界當然有可能是複雜的，那樣“科學教”就錯了，而我會非常傷心。但先不管科學教徒的感受，讓我們想想在“科學教”以外，有無限多種可能性，則我們要如何選擇？在主流的基督教，伊斯蘭教，和佛教等等以外，也有“飛天義大利麵獸教”(Flying Spaghetti Monster)，和“隱形粉紅獨角獸教”(Invisible Pink Unicorn)等等。
如果選擇一種世界觀的理由僅僅是個人相信，則我不明白這樣的選擇代表什麼。我選擇“科學教”是因為我欣賞，而一些人選擇基督教是因為他們相信，但各自都能完善地解釋這個世界。最重要的是，“世界是簡單的”也不再是合理的理由；因為，這就是我要說明的，否則循環論證。那溝通有什麼意義？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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