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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七日紀事[古素琴畫展和席夫獨奏會]
Oct. 27, 2016

今天下午安麗同學和我到迪化街的綻堂文創看古素琴老師的畫展。因為黃媽媽[古素琴]在一個月前就委託我寫一篇介紹,讓我一個外行人絞盡腦汁。現在十月都快過了,我才和安麗同學來捧場。我們從大橋頭站出來(我第一次來),看見緊貼河岸的紅磚徒步區,那是迪化街。這裡就像被城市遺忘的角落;假石磚的高級公寓,對面卻是古早味的茶樓,快要讓我笑了。它們被塞進街區的縫隙,好像紙盒子裡放不下的,被擠壞的的紀念品。

小巧的房間內被花朵,船隻,和樹林的畫作圍繞。黃媽媽一人坐在角落,看到(家在附近的認識多年的)安麗同學,和(大女兒的好姐妹)我,熱情地跟我們介紹自己的畫。這位畫家說她都不先打素描的習作稿,我實在無法想像,一聽膝蓋就軟了。有許多甚至在一兩天之內就完成,而那些遒勁的筆觸,恐怕也不容許反覆的擦擦抹抹吧。外文系畢業的畫家,時常說出背後是受到怎樣的哲學家和文學作品影響。我想像畫家照下林間的破屋,然後如何把油彩扭曲。就像我聽說培根(Francis Bacon)把朋友的照片又捏又搓,揭露出底下陰森扭曲的三聯畫,難道就像我們在玩刮刮樂一樣嗎?

我們難得近看到未錶框的油畫,連顏料的凹凸都清晰可見,有的狂野,有的細緻,並不需要任何艱深的知識就可以注意到。遠觀可以見到大局,細看卻又有複雜的配置,必然也是一番匠心。繪畫就像音樂,和語言處在不同座標裡,沒辦法直接以文字描述,沒有與意義直接連結。然而,音符的運動,油彩的筆觸,又能使我們微笑或落淚。我一直沒有完全想通這點。其實康德的判斷力批判很大部分就在討論這個,但是也許到今天還是一個謎嗎?

安麗同學和我搭車回中正紀念堂,去聽安德拉斯·席夫鋼琴獨奏會。這時陳弘觀學長,凃智展學長,和林宗佑(他的票是我買的)也要來聽。上半場是義大利協奏曲(BWV971)和法國序曲(BWV831)。下半場是郭德堡變奏曲(BWV988)。

席夫的演奏,我感覺,應該是大家說的正統型,而不是奔放型,雖然我可能比較喜歡奔放的。他用鋼琴來製造出大鍵琴的尖銳和清晰,同時又令各個聲部的音色各有不同,簡直不可思議。反覆的部分,他都會有不同表情,甚至會出現不同的裝飾奏,可見他的腦袋沒有停止過運轉,卻時出新意。而且他好像彈得很開心,不但頭會打節奏,還會露出怪怪的傻笑,讓我覺得他很可愛。如果能活到六十幾歲,還這麼有體力,人生也算值得了吧。

長80分鐘的郭德堡變奏曲最令人歎為觀止: 在一小時內我們可以聽到詠嘆(aria),基格(gigue),甚至有流行歌曲(quodlibet),還有9首卡農(Canon)。最不可思議的,是在固定的和聲下,還有辦法寫出卡農,因為那是雙重的限制。巴哈一定是個很聰明的人呢,如果來念電機系應該也能拿卷吧。

因為當初巴哈是寫給雙層鍵盤的大鍵琴(harpsichord),現在人卻要用一架鋼琴來彈,所以有些地方不只難彈,已經是不科學了(發抖)....。但鋼琴家的手指在小小的鍵盤上,卻製造出數個聲部的自由運動,好像有無限的深度。簡單的和弦一再重複,竟然能有層出不窮的喜怒哀樂,有眷戀,有和解,有安慰。

席夫坐在鋼琴前良久,等到殘響已經消失無蹤。第一位等不及的觀眾開始拍手,於是大家也急忙跟著拍。席夫走進走出鞠躬,我還真沒看過鞠躬這麼多次。他又回來彈安可曲——貝多芬op.109奏鳴曲....全部!!! (我可能希望再兇猛一點啦);又彈大家熟悉的莫札特的小奏鳴曲K545,觀眾都笑了,接著他十分輕鬆的即興變奏,把大夥兒都驚呆了。我以為真的要背包包走了,結果席夫又回來彈了舒伯特即興曲,布拉姆斯間奏曲。這時已經10點45了,我還是第一次聽音樂會這麼晚。我心想,以前台大合唱團都怕被罰錢,今天兩廳院是不是也要罰他錢啊! 還是說因為是大師所以原諒他,這樣是不是雙重標準呢!!

大家走出音樂廳,這時秋老虎的天氣異常悶熱。人們又回到自己的工作上。可以追求藝術的人是幸福的,雖然不是每個人都在短暫的人生中有這種運氣能追求。謝博中去排席夫的簽名。我沒有去簽名,除了因為太懶以外,也覺得,只要今晚既然能一起聽到大師想要訴說的音樂,那個簽名已經不算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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