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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筆記——台大合唱團公演“慶”
July 9, 2013

晚上爸爸和我一進大廳,一陣嘈雜聲襲來;幾乎全坐滿了。因為請管絃樂團,花了不少銀子,這次票比較貴一點兒。我們坐在第三排,近得可以看到指揮正面手勢,歌手表情,還有燈光,可以一邊看歌詞,真好。

連老師穿了白襯衫,開口低的西裝外套,胸口別了金金的掛飾。看她自信的微笑,好像要把她的熱愛放電給觀眾。想起一次老師指正葉晴和玉米的指揮,才發現她每個手勢之間,都藏著對音樂的思考,長期的領悟,或像信號大師李琳山說的“engineering sense”。指揮,一面打拍子,還要一面訴諸人類對手勢的共同直覺來傳達音樂的表情,這,我常想,真是不可思議的事。

男的穿全黑西裝(下半場換橙襯衫),女的是黑色,露肩,不低胸的合身長裙,圍橘色領巾。他們紛紛走上台。我瞇著眼睛,在找熟悉的面孔。明明平常沒多正的(被踢),照了光以後個個都像PS修圖過一樣,美炸(擦鼻血)。哦,男的也滿帥啦(敷衍)。

這場音樂會對我來說是個特別的機會,因為我對譜上的大部分細節都十分熟悉了。身為Tenor II,在教室聽到的都是附近Tenor的聲部,我都背起來了。直到現場演出,聽到的是四部均衡的和聲,還有Sop曲調,才驚覺曲子的全貌。值得一提的是,在大廳裡的回音果然和平常在教室聽到的無法相比: 就算是簡單的和聲,在大廳裡的殘響就很美了。至於音響,台上有掛麥克風,不知道是否只是錄音用。美中不足的是,有獨唱歌手的時候,其音響離我很近,麥克風的擴音使我常聽不太到合唱團的聲音。

上台實在是一件壓力很大的事: 要登上國家音樂廳,每個動作都不能錯,音不能破。話說,期初的時候我是真的很想上台,可是到接近期末的時候,驗收的壓力襲來——這學期的曲目是往年的一點多倍,又因為我是小骨頭,許多以前唱過的歌我都沒唱過——再加上功課太忙——我有都不涼的25學分——最後我對兩邊都沒弄好,都有點愧疚。(我必須說,合唱團的同學不少不太顧功課,也花滿多時間社交的。我跟他們熟不太起來,雙主修也使我沒那麼多時間。) 學期結束之後呢? 和軟網暑訓又同一時間,況且我也想休息一下。冬天的時候,真希望我可以上台。

“Blow, Blow, Thou Winter Wind”和“If Music be the Food of love”是我最有好感的。音樂和詞都很美,雖然和聲有點通俗——我是說從主音下降,流行歌似的一列低音(兩首皆然)。“Salve Regina”是小團,也就是菁英的意思。音樂很美,風格則完全不脫古典。“Ave Maria”是和聲比較現代的一個,故意的使用了一些平行五度,和增音程。“The Eyes of All”的和聲較不調性,不過許多地方較自由,功能疏遠。大體上圍繞在e小調,但為了營造古樸的感覺,導音並未升高,也不乏九和弦,或平行的七和弦等等。

不管是詩還是音樂,講最多的,一個是情,一個是宗教。也許林徽音的詩,在現在看來,譬喻缺乏新意,前後的意象之關聯不夠明確,我轉念一想這搞不好正是那時民初的白話詩特有的樸拙真摯的一份情。

“深夜裡聽到樂聲”是我最喜歡的。說話者聽到彈琴的聲音,勾起回憶。在演出中這個“琴”是鋼琴,其間奏的動機十分容易認出。一些疏遠的小三和弦的並列(“悲思,我不禁頰邊...”),增加了孤寂感覺。

“那一晚”,音樂上,小調自然音階的一些音群,給了清冷的意象。然而從頭到尾從小調的主音下降到屬音,這個常見進行重複太多次,相似的節奏也一再重複,“到如今我還想念...”這句重複了四次,在我看來太多了。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就比較多半音(“交舞著變...”),還有增三和弦(“四面風...”),借用同名小調和絃等,呈現出濃烈的愛意。作者冉天豪的和聲配合情境作出表現,風格則滿傳統的。

Zikr (回憶/祈禱)是東方主義的的西方音樂——讀者知道我不欣賞的那種。作者,身為西方人,故意地使用慣用於代表阿拉伯的音階,例如強調小調音階之增二度。小鼓和定音鼓不規則的節奏,也是近東風味的符碼。一次與王瑄辯論,他說我的品味太狹窄,主張只有西方的和聲有表現力。我不認為。如果好的音樂要有一定的複雜性,刻意的使用陌生於西方的空心四度和五度,把音樂奏得緩慢而大聲,其實音響與結構上並未有所用心,那不啻是譁眾取寵。

中場休息時,穿黑衣的工作人員上台搬樂器——小提琴七,中提琴三,大提琴二,低音提琴一,長笛一,雙簧管一,小號一(兼任法國號)。中間是電子琴,也代替豎琴及木琴。擠在管風琴旁邊最遠處的是定音鼓,管鐘(tubular bell),和小鼓。因為沒有樂池(歌劇通常會在戲劇廳演),管絃樂團在舞台中間,合唱團在最後面,獨唱歌手在最前面,於是舞台稍嫌擠了。

鐵達尼(Titanic)音樂劇,跟芭樂的浪漫電影沒關係喔。音樂劇是在講: 想實現美國夢,一群人滿懷希望的登船——那船又是號稱“漂浮城市”的偉大工程——最後葬身海底這樣的反諷。弦樂的快速音群像是海浪;長笛與雙簧管平行三度的震音,令人清涼;小號緩慢的宣示,似於出航的號角。在激動處,定音鼓,鈸,管鐘都出來了。管鐘出現太頻繁,有點吵,失去了新鮮感。

“Lady’s Maid”開始,演員一個一個出來,半清唱的方式,陳述他們的美國夢。許多不同的同學,賦予不同音色及不同動作,弦樂變得悠長柔和,木管也加入了。“There she is”更富旋律,隨著管弦樂變得雄壯,聲樂也有更多大跳和長音。

最後的是埃及王子。“Deliver Us”的弦樂十分沉重。女聲滑音有用力舉重物的感覺。增二度一向是東方的象徵(“...on my shoulder”),還有增六和弦(“I’ll be with you...”)也是。“hush now...”往下屬移動,弦樂變的輕柔,一半變撥奏。“When You Believe” 這首,一段希伯來文的部份,是簡單的三和弦,女聲也用比較扁的聲音,給人純真的感覺。

第一首安可是 “Skimbleshanks, the Railway Cat”;歌手用扁而亮的聲音,模仿貓,也盡量作《貓》(Cats)劇的動作。沒辦法穿上戲服,至少也有戴上貓耳朵示意。另一首安可曲,“台灣”,是普通計程車上會放的通俗歌曲。雖然“八年來詢問度極高,不斷被要求演出”,我自然是十分討厭的。爸爸說,閩南語不純正,像是國語轉過來的。

因為我對譜的接觸,知道每個音節的背後,都是leaders如何慢慢磨,指揮不斷斟酌,當然還有每個人花了無數晚上在鋼琴旁邊練習,才做出的音樂決定。果然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啊——好多焦耳的功呢。

[July 11, 2015 注: 我寫完這篇之後,有些朋友不大高興我這樣批評。要還給兩年前的我一個公道,得說我當時試著當公正的樂評,不只指出技術與感情的關聯,還要不吝臧否它們。直到今天我還不確定該怎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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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理至此證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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