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理至此證畢。

當代美學筆記#12
藝術與時代的想望(下)
Dec. 19, 2013
[本專欄每週四刊登]

黑格爾每開始講一個主題，會從那些不經過媒介的直接對象開始；相較下，依媒介推導出的結果，就是間接的。保留在英文的“直接 / 間接”(mediate / immediate)字面上是有沒有媒介的意思。然而他觀察到，一個哲學有一個直接基礎，卻也是理論最脆弱的地方。像是你問世界怎麼來的，最後歸咎到神創造的，那我們又可以質疑神。所以黑格爾的哲學沒有公理，是循環的詮釋學，是一個圓。

藝術在德文就是技術(Kunst)。別人講到藝術，都是泛稱，可是黑格爾講的是個別的藝術(single art)，透過當下這個特殊媒介的藝術。現在你想表達眾人的想望(aspiration)，當然要去熟悉這個媒材，讓後代的人透過它感受到你的用心。宗教就不一樣，只要停留在內心: 你可以用想的，不用講的，甚至去希望就可以了。

他說藝術有五個階段，漸漸從媒材之中解放。起初是建築: 希伯來人重視建築，因為他們禁止崇拜偶像，故塑造一個高聳的空間提供神聖感。建築是象徵的，而隨之盛行的雕刻是古典的。他說，古希臘的雕刻緩和了(harmonize)他們理想世界與異教徒的關係。從建築到雕刻，除了用龐大的空間使人震撼，雕刻專注在人形上，技巧也變得更精緻。

黑格爾談得最多的是浪漫時期(Romantics)，代表的是繪畫，音樂，和詩，這三種形式。繪畫一開始試著模仿雕刻，之後就變得抽象了。詩一開始模仿音樂的韻律，之後也不限於此。這時候繪畫重視輪廓，甚於傳統把重點於顏色；浪漫音樂重視銅管和打擊，比起古典更加雄壯。我們21世紀有這麼多媒介，大家也不用信守古代這些媒介的傳統。像是攝影出來之後，繪畫就不再模仿，出現各種流派。

古希臘人會對著雕像膜拜，可是到了中世記被基督宗教取代，變成抽象的精神。一開始神類似人性，之後變成絕對無限的神來取代，則無法被有限的雕刻來表達。黑格爾認為在他的時代，想望已經不能再被藝術表達。於是藝術變成宗教，然後徹底變成精神性的哲學。

對藝術媒介論的批評是，你說某種文化是最主要的，其他的都是次要的，這樣與文化霸權有什麼差異? 像是說唐朝的詩是主流，宋朝的詞是主流，那你置宋朝詩人於何地? 宋詩也有很多傑作。

課本作者(Herwitz)為藝術媒介論緩頰，接著再進一步支持。他先說，黑格爾的意思只是回顧西方文化發展。說魏晉時候駢體最盛行，唐朝的詩最盛行....又何必要用霸權來看? 可以再討論。不管是文化心理，還是經濟社會的原因，每個時代的盛行的媒介的確都不同。像是希臘城邦時代的政府有補助戲劇，大家都有免費的票，戲劇才會盛行，有其社會根源。

而且最盛行的媒介和社會想望兩者，會交互影響的。我們用媒介表達社會想望，故媒介型塑了內容；同時想望也影響我們偏好哪個媒材。他們相互的影響而有所進展。我們怎麼期望未來，可能是被電視名嘴影響，這些電視節目就形塑我們的思考。

另外，我們必須知道，針對特定媒材什麼是困難的，才知道作者怎麼把它變得容易。像是小提琴可以滑音(glissando)，吉他可以刷和弦，各有所長。電影可以一口氣呈現一個故事，電視可以一集一集的展開，像小說的一章一章一樣。要說一個人是內行人，那他一定是熟悉媒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