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
Dec. 25, 2013
July 9, 2015
很冷。我,像個城市人,一早因為鼻塞而呼吸困難直到有點醒過來,然後被發動困難的機車完全吵醒。接著隨便抓了死灰的毛衣,連同不夠厚的外套一起穿上。騎樓裡放著聖誕歌,節奏與唱法都顯得輕佻,不像幾十年前也許收音機裡還可聽到的那種沉穩的合唱。暖暖的和聲放任孤獨的人更孤獨。
滑稽地是,今天我首次聽到聖誕音樂,韓德爾(Handel)的哈利路亞(Hallelujah),是在專題討論課壓縮音訊檔範本的時候。身為一名承載知識的工程學生,也就不奇怪為什麼在平安夜還要絞盡腦汁了解Stern Gerlach實驗的磁鐵的grad B方向為何(高教授因為這個卡題很久),或在氧氣不足的電二143教室,聽呂帥[教授]說DRAM怎麼記憶位元。
晚上應張惠平之邀到台大旁邊的信友堂,那裡竟也在表演彌賽亞(Messiah)。信徒們先拿起讚美詩開始唱;這時我也寬容地試譜,跟著大聲和著。優美的獨唱開始,發展至“For the lord God omnipotent reigneth”的stretto的時候,音樂好像帶來巨大的震動;幾乎有一刻也想相信,像最後講道的牧師提及的:世上有位父神,將道化作肉身,賜下了獨生子,為我們獻燔祭,以擔負一切罪惡,而我們能,也只能,透過他的血得到永生。
我真嚮往這些! 像最近台大合唱團要唱的快樂頌(Ode of Joy)說的,
僵硬的習俗使人們分歧,
卻憑你的魔力同聚一堂。
安於你溫柔的翅膀,
全地的人們皆為兄弟。
譜詞的席勒(Schiller),就像康德,相信人類擁有某些普世特質,而審美的過程模擬了道德的判斷,把全人類拉近成為群體。也許對貝多芬來說,“在穹蒼之上必住有一位慈愛的父神”也好,審美是人類共識也好,本質都是一樣的吧。
對在捷運上滑手機的我看來,聖誕節卻也是拍合照放閃的時刻,至少在台大大門口是這樣,那裡平常就有許多同學陷入在兩人小世界。但無論如何還是有好多人不快樂——有的抱怨單身,有的抱怨寂寞,有的則抱怨念書好累。他們都不快樂。
西方人返鄉團聚的時刻,現在被推而廣之,不啻容納了一切愛情的時刻——宗教和戀愛,人類最高聲呼喊的兩組詩詞,兩闕冗長的連篇歌曲。確實,沒有愛情的滋潤,登山寶訓多麼冷峻空洞! 可是換個角度想,若沒有了宗教,只靠脆弱的小情小愛,這個世界衝突不安的,就像戰亂頻仍的十九世紀末,那時又因演化論,人們開始懷疑聖經。那時Matthew Arnold在“多佛海灘”(Dover Beach)裡面寫道,有如
[...] a land of dreams,
So various, so beautiful, so new,
Hath really neither joy, nor love, nor light,
Nor certitude, nor peace, nor help for pain;
And we are here as on a darkling plain
Swept with confused alarms of struggle and flight,
Where ignorant armies clash by night.
然而難道不是這樣嗎——同一張會幕更分化了手足,帶來的不是大愛而是仇恨。戀愛的人是向外索取的,而非一個滿足的圓。我想我有答案。友誼是給予的,穩定的,自給自足的。知識是不朽的,起碼帶著是朝向不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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