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哲學筆記#9
費雅本和反方法
Apr. 29, 2014
費雅本(Feyerabend)跟拉克透胥(Lakatos)是好朋友，但是他們立場完全相反。(他們約好一年後一起出書，結果拉克透胥先病逝。) 費雅本甚至走得比孔恩更極端。一個令人尊敬的傳統是，什麼東西都要有一套規則。但費雅本認為，根本沒有這種規則可以被找到。不管在知識論上有多堅固的基礎，不管任何一條規則有多麼有道理，沒有一條規則是不會在某個時候被違反的。這不是偶然，反而是常態。
費雅本用了許多語言哲學的觀點，認為只要觀測受到理論的汙染，就不是中立的，和庫恩講的一樣。他去批判理性主義，這點也跟庫恩(Kuhn)一樣。那費雅本跟庫恩什麼地方不同? 大部份科學家批評庫恩，是在裡面看到了失序的景象。費雅本卻批評庫恩只走到一半，這叫為徳不卒。
費雅本不同意的是，庫恩的典範鼓勵大家(在常態時期)從事刻板嚴謹的工作。他不但不批評暴民，還嫌他們不夠暴。他理想中的科學，是十七世紀的科學；當今的科學家已經背離了十七世紀的精神。現代人已經變成螞蟻了: 分工精細；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簡直跟加工廠作業員差不多。
確實第一流的科學家總是打破各種規則；呆頭呆腦的才遵守規則。你從科學實作之中所抽取出來的歸納，通常沒什麼用。就算真有這種規則，也都看起來十分空洞而模糊。《反方法》(Against Method)中提到，你唯一應該遵守的規則就是“什麼規則都可以”。唯一一條方法，我們想得出來的，可以各種場合，而毫無例外，那麼大概只有這條。你不要以為他瘋了喔! 他也是做科學史的。我們下面會舉很多例子。
他想從歷史上舉例說，一個固定的方法論不值得鼓勵。法國人對歷史非常著迷。孔恩那些人反對那些搞邏輯的哲學家，就進到歷史去爆料，因為歷史才是活生生的，才是真實發生的。
他舉了伽利略的例子。當時有很多論證都反對地球的運動。如果地球以高速轉動，因為當時人沒有慣性的觀念，會認為物體應該有向後的相對運動並且飛出。這不是因為聽從亞里斯多德的權威喔! 都是日常的經驗。如果像經驗主義說的，理論對不對要以經驗為準，而挑選競爭的理論，須選擇離就理論較吻合的。但是伽利略指出了如果一個系統是慣性系，相對與之等速直線運動的也是慣性系。所以以上的事都不會發生。[子宇注曰: 當然還有離心力和科氏力，但是都很小。]
這樣的關鍵歷史時刻，可說俯拾皆是。“選擇跟經驗相符的理論”這是哲學家鍾愛的簡單規則，卻把我們帶往錯誤方向。如果伽利略照做，他會跟其他人一起笑哥白尼。一旦他選錯，他就沒有機會發現慣性定律了。歷史上的伽利略將不會出現。
他又舉例，布朗運動初提出時，不相容於熱力學。後來有氣體動力論之後，才展現這個微觀跟巨觀的關聯。如果科學家只發展相容於公認科學的理論，就不會有布朗運動跟氣體動力論了。
所以費雅本寫說，在歷史上科學家需要大無畏的膽量。他必須說，地球要給我運動! 他要違背觀察，而不是追隨觀察。要挑戰權威，不能服從權威。發現的關鍵是他們的不理性，而不是理性。讓你的愛好和熱情，違背理性吧! 不要被理性束縛住! [子宇注曰: 好浪漫 > v <\\\\ ]
他提出兩項原則: 固守原則(principle of tenacity)——如果你覺得這條理論有魅力，你就把它守住。還有孳生原則(proliferation)--隨時隨地提出新想法，越多越好。相反的，庫恩會說，這件事應該等到危機的時候。所以說看到一個小女生，就算只有三歲，也要把她守住(固守原則)，然後再去找新的(孳生原則)。[大家笑] 現在我提出賞金，鼓勵大家暴露出現在大家公認的理論的缺點，盡可能孳生跟他敵對的理論，愈另類越好。多樣性越大，越有機會累積客觀知識。這好像如果全國賣酒的只有一家，那他怎麼做你都得接受，這跟北韓一樣。但是在自由競爭之下，最讓顧客滿意的會留下來。所以他的底牌就是多元主義者；他反對理論的霸權。
[同學發言: 有些基本的事情是不可以改的。像是說實驗的記錄要精確，這項規則。你不能看到0.3mL然後記1.8mL。]
[盛子安發言: 這樣子，他反對一定的規則來比較優劣，那麼最後就是行銷策略較佳的勝出。]
他反對的是一家理論的壟斷；但是最後他們仍然要競爭。所以我們還是有選擇的餘地。
[子宇注曰: 到目前為止，已經有很多不同的意見，關注什麼樣的政策一定能鼓勵科學的發展，而且各人都提出不少歷史上的吻合的例子。我覺得這個問題沒辦法有答案，因為你在歷史上的關鍵時刻一定不知道哪個理論最後勝出，因為這個時候的知識就不足。歷史太廣泛了，一定有的個案是這樣，有的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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