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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也來搞對立——化簡為繁
Mar. 8, May 19, 2015; Feb. 29, 2016

[查德文生字] 最近facebook的中文翻譯功能改名叫“翻譯蒟蒻”,讓大家嚇了一跳——大概他想引用哆啦A夢的“翻譯蒟蒻”,又怕名稱重複會有侵權問題吧。會這樣說,是我最近確實滿常用Google translation。因為我到師大修了一點點德文,把查到的單字抄下來。為了幫助記憶,希望一記起來就不會忘,我有個想法是把英文同根的字(cognate)查出來。

要怎麼查呢? 我發現“Wiktionary”有很多資料,但未必都很完整。可能不會列出全部的英文同根字,且各家的構擬可能不同。而“Digitale Wörterbuch der deutschen Sprache” (DWDS)資料完整,但我看不太懂德文。“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有時會列出德文同根字。“Collins German Dictionary”是免費的德文字典。最後我想到最好的方法是從Wiktonary上查到原日耳曼字根,再點進去看原印歐(PIE,假想的印度歐洲人古時候的共通語言)字根,並到另外的網站查西日耳曼語衍生字,並看是否有現代英文還看得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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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的簡化] 於是我的疑惑是,原始人怎麼講這麼複雜的語言。以前連學校都沒有,大家還有本事這樣“化簡為繁”嗎! 我猜啦,原始時代的高度曲折設計有助於聽清楚,但他們也許一輩子只用到兩百個字。民族國家開始基於口語重建規律的語言時,才發現這是個苦差事。此後,反之,廣為使用的語言,在多方折衝交融下,勢必又漸漸簡化。

從夏商周開始中文的簡化,是因為書寫無法紀錄拼音,曲折變化消失;更有甚者,魏晉時代入聲字尾丟失,最後詞彙多成為雙音節。

英文的情況類似,諸如詞尾合併,亂講時態等等,也許是因為諾曼人征服,跟法國借字,都促成強勢文明與弱勢的交融,勢必使語言進一步丟失。

事實上現代德文與中古德文比起來已經簡單許多,像是因為早期的重音移到前面,使詞尾聽不清楚,很多都變成一個中央元音(schwa),而假設二式(Konjunktiv zwei)的母音變音(umlaut)在今天也簡化許多。甚至有人假設語言有一個大風吹: 先化繁為簡,一直到聽不清楚爾後化簡為繁,又因為太複雜而化繁為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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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英德的比較] 如果把中文英文和德文比較(對不起我不會別的),我們有兩個軸,一個是工具的多寡: 動詞詞尾,單複數,性別,介係詞,wh-關係詞;一個是要求的嚴寬: 字詞的順序是否自由,冠詞的存在是否必要,不完整句子是否被允許。

人們所謂中文的優美是因為可以亂省字,像唐詩中數個名詞可以並列,毫無任何記號。英文的優美是因為比較精確,於是較有表達力。德文的工具最多,然而語序反而較不自由,也沒有那麼廣泛使用分詞,我個人認為有點可惜。

於是中文的工具最少,英文次之,德文最多。如果你不在乎精確性,工具少的語言應該最簡便,因為基本的語序和曲折記號之要求反而礙事。然而如果你講比較多事情,工具多卻讓你寫得較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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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駁繁體字的優越論] 說到這裡,不妨一併討論繁簡字的爭議。由中共推行的簡體字(官方叫簡化字)這方面的論述相當多,誰是誰非已經很明顯。不過當朋友在書店拾起一本簡體書籍,說不喜歡看簡體字,因為“破壞了字的結構和原意”,我想繁體字霸權仍相當盛行,這又因為兩岸問題緊張而愈演愈烈。到底是化繁為簡不應該,還是化簡為繁言之成理?

[文化傳承] 也許有人會說,人民有義務傳承文化,不僅僅是一種“化簡為繁”的問題。然而這樣的標準太嚴苛。事實上,我們沒有道理認為其他文化不需要被傳承,例如書法或武術,但是這些時間可以去做其他事情。此外,要繼承的是誰的文化? 我們被要求傳承華夏文化,但沒有傳承原住民文化,荷蘭文化,日本文化,客家文化等等。

又有人會說,繁體字傳承了創字的原意。這是毫無常識的人,罔顧事實的回答。現在的中國文字,已經跟最早的樣貌有天壤之別。早期有多對一的同音異形或一對多的假借字的情況,現在都消失了。後人把意思相近的部分用繼承者代替,或若沒有繼承者也儘量找個字。所以今文經裡面的隸定是我們的幻想。當我們用現在的系統記載當時的字,讓我們有繼承文化的幻覺,這些文化卻是勝利者寫的。

當我們付出較大量的時間學習認字,繁體字確實是教易辨認的,是吧? 首先,文學,法學,生活等等用途如此迥異,顯然沒有單一標準。而一項設計該止於何處,又很為難,像繁體字仍有許多破音字與同義字,如果再為他們創造許多新字似乎又不必要,於是“最佳化”的想法大概沒什麼道理。 

這些人會說他們想維持“話語權”: 若非真的太不方便,我們要有自己的表達方式,這是別人搶不走的。我們不能使漢語被大陸的用法污染,或受到印歐語言的改變。

說那麼多,其實就是討厭中國吧。要指出他們的自相矛盾,只要想想如果簡化字降低了語言的純潔,殘害漢字的美感,那大部份人生活中減省的筆畫以及行書或草書的特殊字體又怎麼解釋? 類似地,大家表達出大陸用語的厭惡,像“不靠譜”或“公交車”,卻沒有人討厭來自日本的語彙。人家用不一樣的文字,互相尊重有很難? 

進一步說,如果規定大家都要講福佬話,不能用外來詞彙,這樣跟皇民化運動或國語運動有什麼不同? 也許你們會說我說的太極端。不過這是程度問題——某些人的意識形態為何可以決定他人怎麼使用語言? 我沒有道理認為我們有義務使用較為古典的漢語。

倒是有一點沒有錯: 標準化的語言增進溝通效率,也常常是以往成功的實驗品。一些人認為我們有表面義務繼續維持如此。使用貧乏的語言,或大家流行說的“語言癌”,一些字會成為廢用字(obsolete),讓表達的語彙減少了,這不太好。例如說,“一個點餐的動作”,“幫你做個服務”,這些公式取代了原先多樣化的動詞,使之漸漸消失。不妨這樣說,“每個人都以最方便的溝通,卻不能達成雙贏。”

我也擔心這樣的情況。但我也說過了,舊語言本身就不是最佳,那新的使用習慣有扞格不入之處,也不妨請大家包容,等待更新的用法出現。就像演化一樣,生命自己會找到出路。沒有比實用更高的裁決標準,判斷他的優劣。

觀察徐志摩的一些詩,語氣上似乎看得出什麼是分詞子句,也許他英文太好了,心裡想著一個英文的長句。不用講到這麼遠,現在為了保持曲折語的函數關係,翻譯文學也不再是口語普通話,而這些翻譯腔正以千瘡百孔滲入日常用語,卻反而是老一輩作家嫌棄的。而且新的習慣也未必不出現優點,像是說成語的表達容易,卻容易陷入窠臼;反過來說平實的白話更精準,講起來卻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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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語言] 講到這裡,也許有人在思考最好的語言設計為何。我理想的語言是,有很多介系詞和分詞子句,而每個人稱與性別的冠詞都不同,有多種時態與複數的屈折變化迥異,卻都是規則的,而發音音素越多越好。於是工具應該越多,語用的(pragmatical)卻該越少。就目前,在我看來,英文還是最美的。

但現實生活中沒有完美的翻譯蒟蒻,因為語言實在太過變化多端。像 NET 聖經(New English Translation)裡面有詳細的翻譯註解,多到恐怖的程度;我很建議大家挑幾卷翻翻看看他的註解,你會瞭解到多少東西在翻譯中喪失了。語言不只是化繁為簡,更常反倒是化簡為繁。而沒有哪種比較高尚: 每種語言都有自成一格的優缺點,他們的不同是文學院的珍寶,也是理學院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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