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筆記——腦筋急轉彎(Inside Out)(電影)
Sep. 10, 2015
(景: 圓形的音響控制室一樣的地方，玻璃外是模糊的傍晚景色。一個大儀表板在中央。紙張散落一地，以及一個斷絃的七絃琴在角落。潦草的歐洲語言和數學式子在黑板上。)
子宇的驚驚: (慌張)又要寫讀書筆記了，啊啊我寫不出來啊!
子宇的樂樂: 我有個辦法....心智工人(Mind Worker)把我們儀表板升級了，現在有個新功能，只要按這個這個，然後這樣....(遞麥克風)對著它講話，就可以把子宇的腦波都錄下來了!
驚: 我們講話都會被錄音?
子宇的厭厭: 我說那些工人啊，老是弄一些標新立異的東西，怎麼不叫他們不要再送台北捷運到站的音樂——這鬼東西最近才有的——老是送來洗腦，老娘煩得要死，噢!!
驚: 啊啊在錄音啊，我要講什麼，怎麼辦啊! 題目....啊這部叫什麼名字，我剛剛看過就忘記了啊!
樂: (看螢幕，朗讀資料)“腦筋急轉彎(Inside Out)是2015年的英文3D動畫電影——”
驚: 劇情....我忘記前面了，我只記得結局是，啊!!，麥克風離我遠一點....
厭: 樂樂正要告訴你，你可以不要一直打斷別人嗎?
樂: (朗讀)“12歲的萊莉(Riley)，因為她爸爸工作的關係，從明尼蘇達搬到舊金山了。不適應新環境，不認識新朋友，進一步導致跟爸媽的吵架，最後決定離家出走。而這些都呈現在她腦袋裡面的五個擬人化的情緒，樂樂(Joy)，憂憂(Sadness)，厭厭(Disgust)，怒怒(Angry)，驚驚(Fear)，之間的行動與爭吵。現在萊莉的憂憂把快樂記憶吸到奇怪的地方了。樂樂決定去把它們帶回來——”
子宇的憂憂: 我哭了好幾次，光是萊莉小時候，情緒們登場的時候我眼淚就掉出來了。然後是那個小邦邦(Bing-Bong)犧牲自己拯救萊莉的樂樂。最後是樂樂讓憂憂碰了一下那些快樂的記憶的時候....。(泣不成聲)啊啊那個大象啊! 那麼可愛，現在要被忘記了，嗚啊啊啊!....
厭: 有什麼好評論的? 這是一個四平八穩的劇情。鋪陳，衝突，解決，皆大歡喜。我們知道樂樂一定會拯救大家。句點。
子宇的怒怒: 皮克斯(Pixar)跟迪士尼(Disney)弄不出點新東西嗎，除了把世界上每件事情都擬人化，真是天殺——
樂: 往好的方面想啊，你怎麼不佩服他們的創意呢? 當真實世界的人都四平八穩，想像世界的情緒角色身邊都是亮晶晶的粉塵——
厭: (插嘴)我討厭故弄玄虛的特效。
樂: ——看到這裡，我總覺得動畫的本色是一種表現主義，把平凡無奇的事物改成滑稽的具象化(caricature)。
驚: 而為什麼厭厭是個世故的，戴假睫毛的，自以為是的熟女，我卻是一副鳥樣，背個吊帶，一個失意的男上班族?
怒: 而我是個矮小的壞脾氣的中年男子，永遠都是，爛作者去吃土吧，我ㄘ——
厭: 少在那邊裝高尚了，沒有用的，這就是刻板印象。憂憂是陰沈的，自怨自艾的，(酸言酸語)戴粗框眼鏡的，土氣的胖女孩——難怪囉。而樂樂是個還沒發育好的小女生，(不無嫉妒地)那個年紀最陽光，最無憂無慮呢。
怒: 為什麼我每次罵髒話都被剪掉? 你們以為小朋友都那麼清純嗎? 導播照過來，你妹的，我ㄍ——
憂: 其實柏拉圖就相信人的靈魂有分理性(reason)，情緒(emotion)，本能的渴望(appetite)。古代顱相學家(phrenology)認為心理由不同官能(faculty)構成，它們會顯現在頭的不同形狀。
怒: 憂憂，你應該少讀點書。你每天都看書，難怪會這麼悶。
樂: 然而今天的心理學告訴我們人腦的運作是極其複雜的。製作人諮詢了心理專家，挑出五種重要的情緒。
厭: 本來還多一種驚嚇(surprise)，不過有人認為跟恐懼屬同一類，才合併到一起。
憂: (查書)像是中文“驚”這個字就有“嚇”和“怕”兩種意思，例如“驚天動地”和“擔驚受怕”。
厭: 可是快樂也是有很多種的，有平靜的欣喜，有熱情的狂喜。而隨著年齡增長，情緒也會更加微妙，這涇渭分明的五種，只能說是劇作家的想像吧，根本就不存在。
驚: 啊啊我們到底是什麼，我們不存在，我不想消失，不要——
厭: 終將化為烏有的是，年少天真的想像，在電影裡全都存在想像樂園(Imagination Land)裡面。
憂: 她在裡面可以一直跟想像中的小邦邦講話，會相信坐在砂石車上可以飛起來，可是這些都不存在，苦啊! 人生怎麼這麼苦....
厭: 要是一直停留在想像中呢，萊莉會永遠幻想她心目中的完美男朋友，住在在棉花糖大樓，每天騰雲駕霧，倒也不錯呢。
驚: 萊莉要發瘋了，不，作點什麼才好，不可以讓她進精神病院啊!
厭: 放心的，殘酷的現實會讓她醒醒的，只怕時候沒到。樂樂和小邦邦被放到記憶垃圾場(Memory Dump)，代表童年的想像總有破碎的時候....要不然萊莉會變成一個瘋子呢。
樂: 而解剖學的小島(island / islet)變成真的代表友誼，曲棍球，或家人的島嶼。快樂的記憶也能因為小小的污點變成丟人或甚至傷痛，就像憂憂碰了一下就變成藍色表現得一樣。一連串的思路(train of thought)是一列火車，帶領管理人員到不同部門。在夢裡人是容易相信一切荒誕的事物，現在由一個攝影機濾鏡(filter)，把夢境片廠(dream production)把簡陋的道具變成精美的影片，真是別出心裁呢。
厭: (得意洋洋)等一下! (搖手指)我有一個問題。
樂: (嘆氣)你說吧。(低聲)又要挑毛病了。
厭: 我起碼可以找出好幾種詮釋。(叼著筆，看她自己寫的筆記本)首先，也許情緒的化身是真的個體，他們都為了萊莉好，想要幫助她，卻各以自己的管理策略，亦即大致上是那種情緒的相應行為。就好像萊莉離家逃跑去明尼蘇達的想法是怒怒建議的。驚驚看到前面有危險，命令還小的萊莉到別處。而遇到挫折，樂樂會去取出快樂的回憶球，憂憂會亂按儀表板。
怒: (不耐煩)這樣不好嗎?
厭: 但是有時候，又比較像是，情緒的化身是一個小人，具有相應的情緒。像是厭厭老是怪東怪西的，使別的情緒互相責怪。或是憂憂一直自責，使她沒辦法正常運作。他們對總部裡面的機械操作，造成了萊莉的行為。例如最後樂樂把想像的男朋友疊高，彈回中央控制室。接著厭厭惹怒怒生氣，把玻璃燒破。
樂: (不情不願地)你說得對。還有呢?
厭: 又有時候似乎是，情緒的化身是真實情緒的代表。他們在總部裡都想像自己是萊莉，代替她回應外界。例如說，怒怒生氣了，餐桌上的萊莉就對爸爸生氣。樂樂卻會在苦中作樂，跟吵架的爸爸媽媽搞笑。
怒: 為什麼要在雞蛋裡挑骨頭，這只是一個動畫而已。照你這樣要求，沒有一個科幻劇情是及格的。
厭: (高傲地繼續)至於潛意識(subconsciousness)這個包羅萬象的詞，由一個裡面有恐怖小丑的建築來代表。而“抽象概念”的形成，就是把所有記憶以同樣步驟壓縮成幾何形狀，當然也是一種簡化。
驚: 哎呦呦! 我總覺得這一段的構圖有大將之風，樂樂，憂憂和小邦邦都變成方塊了，滿有Picasso或Kandinsky的感覺，說不定是美術系指點的啊!
厭: 而長期記憶是不會被忘記的，只是缺乏提取的機制。記憶並非一件一件分開來儲存的，好像是一顆一顆的球。
憂: (翻書)以前人有祖母細胞(grandmother cell)的想法: 某個神經專門儲存祖母的事，等等。結果單一神經元會對多個輸入有所反應，每個反應也是數百萬計的神經協同拮抗而成的，所以記憶的理論還莫衷一是呢。
驚: (看手錶)啊，我們已經講了兩個小時了，為什麼花這麼久? 子宇該睡覺了，來不及了，他才剛玩回來，時差還沒被調過來，怎麼辦，現在要開學了——
樂: (披上空手道袍，比劃拳術)呵哈! 一起迎向新的學年，新的挑戰，準備好吧! 我們會再度合作無間，化險為夷。
憂: 沒有用的，我爛，我廢，我被淘汰，這個世界上我已經....(哭)嗚嗚，沒什麼存在的....嗚哇哇哇——
樂: 往好處想，大家看到文章，很快就會來按讚啦!
厭: (對憂憂)有種就振作啊，像昨天一樣拿起一本書來看啊，你這個扶不起的阿斗。我看你啊——
樂: 不要再吵了，你們沒看到電影嗎? 情緒是要合作的。
憂: (哭)我有什麼路用....嗚嗚....
樂: 憂憂，電影才說過啦，能夠抒發情緒是很重要的。像是劇末萊莉讓爸媽知道她的徬徨無措，她懷念舊家等等，都是因為她哭了出來啊。
厭: (臉紅)雖然我很討厭你(向憂憂)，可是我不得不說，能夠明白危險的局勢，起碼也有點用處。像是萊莉想到家，讓她傷心，才會從往明尼蘇達的客運下來呀。
怒: 他人的悲傷的事件使我們感同身受，讓我們憤慨，也因此才有悲劇的誕生吧。
厭: 而且憂傷的時候比較會自我反省，不會倉促行事。像是萊莉的樂樂急著搭記憶列車，卻是憂憂阻止她。(譏刺地)要是都讓樂樂來運籌帷幄啊(樂樂瞪厭厭一眼)——我是說萊莉的樂樂——我看她們早就掉到懸崖裡面囉。
怒: 情緒不能正常互動，使得萊莉麻木不仁(apathy)，那就不可挽回了。
驚: (抄筆記)哎呀! 好妙的設計啊。(膽怯地東張西望)生物學家知道我在說什麼，我說“設計”，只是個簡稱。
怒: (喪氣地)可是人要是能夠控制自己的怒氣就好了。大腦這麼複雜，我們甚至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也許一言一行都只是任由他們自己腦袋裡的情緒在吵架，我們的意念真的有選擇自由嗎。
樂: 可是每一件事，你都可以往好處想，也可以往壞處想啊。生命的意義是靠自己找的!
憂: 可是樂觀跟悲觀只是一念之間，我們可以趾高氣昂，也可以妄自菲薄，那生命的意義有什麼客觀呢? 我最近讀了一個Beckett的劇本——
驚: (手足無措)哎呀呀! 要是下次又陷入低潮，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啊，我要跟誰求救呢，樂樂告訴我....
樂: 夠了! 我受夠你們了，這邊管事情的只有我一個人，結果你們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厭: 欸欸，這是我的台詞欸!
怒: 你是樂樂，你不可以生氣，你沒有權利。你生氣，我就給你好看——
樂: 我不幹了。我要去想像樂園度假一下。(刻薄地)你們就乖乖作夢吧。夢境工廠，準備好! (窗外開始出現模糊的影像)關燈! (拍手，看向窗外)
憂: (倒下來)樂樂啊，沒有你我們怎麼辦。雖然我們四個各有各個用處，可是什麼事情都只有快樂的時候才作得好啊。樂樂不要走....
厭: 你這不負責任的....給我過來講清楚啊，過來!
樂: (心煩氣躁)我說關燈! 啊，忘記打密碼了。(打字，然後抬頭)關! 燈! (拍手，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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