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弓法
Feb. 11, 2015
 
去年秋天的時候,因為在師大修對位法,我自己寫了首三分多鐘的賦格,並侷限在弦樂四重奏舒適的音域。我媽問我,要不要給我爸好友的女兒(念音樂的)看看有沒有演奏困難,並問她怎麼加articulation (類似標點或斷句)。

我覺得這件事很丟臉,因為作者應該自己指示弓法。弓法是音樂的一部份,而我只寫了一些空泛的記號而已。雖然平常聽音樂邊看譜的時候我也感覺得到bowing等等,可是畢竟沒有切身的經驗。我想先草擬一些暫時的弓法再問她,但是又全部刪掉了草稿。我甚至想重寫一次,並等到音符固定下來,我再草擬articulation。如果她很閒,也可以純粹聊聊天,可是她現在在愛樂電台工作,是個大忙人,所以我希望我指示好再去請她拉。於是我就請我媽取消了會面。

就好像弦樂沒有弓法(其實力度等等也是)就不是完整的,讓我再講遠一點: 在尚未熟悉人性——或說人與環境間的那些函數特性—-之前,expression (表達)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作者再有巧思,也無力使他們成形。我比較嚮往學院派,也希望有天可以出版。然而,我甚至不知道怎麼問,批評或價值的問題,因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一無所知。

可能是我頭貼的貓在彈鋼琴,大家以為我很會鋼琴。我現在想把它換掉了。鋼琴有很多細微的地方我還不懂,我現在只是在螢幕上組合而已。如果我以後再學鋼琴,或對弦樂比較了解,我的勞務產出可以在向量空間中達成更尖銳的極大值。所以我一再想拖延,就像為什麼Yates會一再修訂他的詩文,Brahms把很多年輕的作品都撕光光了。

我這樣跟我媽說完,她告訴我: “不要想這麼多。你作曲是因為你開心,不要每個都拿第一啊! 你高一的時候也常常在寫曲子啊,一兩年你就寫了五十幾首曲子,滿多長達八九分鐘,為什麼不寫了呢? 我爸爸[i.e.子宇的外公]有個同事,對京劇很有學養;他一直不願意出書,最後年紀大了先辭世了。然而,我爸想到什麼就寫下來,不求完美無瑕,反而出了一些書,再慢慢更正。大家耳熟能詳的蕭邦送葬進行曲的中間段是他學生時代寫的。卡夫卡(Kafka)寫作只是為了自娛,最後把殘稿交給朋友燒掉,謚後卻是世界知名。”

我回答說,我很顯然沒有這麼傑出,起碼沒達最低的限度: 我不知道弓法,和其他我講的所有函數。而儘管我想追求自身進步,其他事情卻放在前面的順位,我先完成,最後太忙就算了。我是顆好的種子,我猜,但沒有在土壤裡發芽,而是死在豔陽下水泥縫裡。如果科班的可以花較少的力氣做到一樣的事,就讓他們去作算了。我欣賞他們就好了。

講到這裡,我都快哭了,因為我想起前幾年常跟我媽說要繼續學鋼琴,甚至還說想學小提琴,最後也只是說說而已,因為這些只會加入一個越來越長表格: 那是所有因為沒時間而做不好的事情的統計細目。先不論這個,我是不是有把正業搞好,好像也是一個疑問。我的人生一塌糊塗,正處在一個困惑的狀態。(聳肩)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QED31415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