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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勒筆記#6
May 9, 2014
大地之歌(續)

“大地飲酒歌”(no.1)形式上是一節一節的歌(strophic),可以套進奏鳴曲式。他的單位都是四小節(4-bar-phrase),相當工整。雖然醉了,頭腦還是清楚,可以克制熱情。最開頭(hn.)旋律每次重現都有改變。歌詞默句重現(“Dunkel ist das Leben, ist der Tod”黑暗的是生,是死),每次都升了半音——從G到♭A到A。類似的例子前面也舉過了。馬勒有次說過: 藝術品的畫像生命一樣要不斷往前發展。再現部的結尾(rn.44)又掉半音,從♭B5滑到♭A4,這是借酒澆愁。

“秋日孤獨”(no.2)比較荒涼。開頭全為寫景,由樂器(vln.&ob.)描繪內心的由景寓情的感覺。中間一段(“我的心累了”)反用大調,這裡譬喻死亡,令人想到“菩提樹”(der Lindenbaum)中間段。

“春日醉漢”(no.5)對比前幾首,敘述者比較豁達,已經不在汲汲營營了,喝酒就好啦。明快的聲響,裝飾音(cl.,ob.)像馬鳴,震音像鳥聲(2m. after rn.2, fl.&cl.&trgl.)等等。對比這些自然的聲音,弦樂(rn.1)與短笛(6m. after rn.6)就是嘆息,是從同個動機發展出來,人聲和器樂這樣交織。每詩句的feet數[一短一長]依序為4-3-4-3,有錯綜的感覺。和聲的變化滿劇烈的,節拍也忽快忽慢,這些呼應他喝醉了。

“道別”(no.6)開頭,雙簧管獨奏的淒涼,中國鐘(tam-tam)設定了規律的時間,像喪鐘。這幾句面無表情的宣敘調(recitative)之後,時間停止了(before rn.4: fl. ad lib.),然後時鐘又開始走了,因為又有規律的音型(cl.&hn.)。“小溪唱著歌”(rn.9:hp.&cl.)的重複音型,或緊接第三詩節,剛說完“道別”(Lebewohl),的錯綜節奏(rn.23:vln.&vla.)。

結構上,像器樂交響曲,又像宣敘與詠嘆夾雜的歌劇。調性從c小調到C大調的昇華,然聲樂的結尾D音待接至主音,卻消失了(“ewig”永遠)。最後(rn.69)結束在I附加第六音,像五聲音階,聽起來很像V的IV,沒有結束,又很久——一個開放的結局,融入世界的懷抱裡。“永恆”被切斷,彷彿只存在驚鴻一瞥。

這個時間走走停停,還有一些其他的例子。舒伯特的歌曲常常有一個富節奏感的音型重複。(cf.“磨坊主人”no. 1, no. 20“小溪的搖籃曲”) 馬勒跟貝多芬跟舒伯特都有承接。舒伯特“冬之旅”(Winterreise)和“美麗的磨坊主人”(Die schönen Müllerin),或Wanderer Fantasy (D.760),都有旅行的意象,而馬勒“旅人之歌”(Lieder eines fahrenden Gesellen)也是,本曲“道別”更是。

哲學在走,人生也在走,突然,砰! 就沒有路了,怎麼辦? 馬勒身為指揮,繼承古典傳統詮釋,但身為作曲家,要怎麼突破前人的框架? 古典原則不能被墨守,否則只是風格寫作而已。好像歌詞講的: 他問,他得去哪,為何一定要走。(“Er fragte ihn, wohin \ Er führe und auch warum es müßte sein.”) 但貝多芬早在op.135弦樂四重奏手稿就寫下,必當如此!(“Muss es sein? Es muss sein!”) 而rn.24 vln.和rn.67 “ewig”(永遠)這幾個音(D-C-♭B),滿像貝多芬第九交響曲慢樂章開頭(特別是變奏m.43),或貝多芬op.81a的動機“Lebewohl”:G-F-♭E。開頭的假終止(m.2),尾聲的發展(m.222),好像迷失中還埋藏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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