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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大學鋼琴社駐澎湖服務處參訪報告
July 30, 2014

有一天我遇到鋼琴女神黃蓼岸。她說最近主揪鋼琴社的朋友去澎湖,問我要不要去。因為我跟大家只有一兩面之緣,而且也不是社員,覺得若硬要去實在有點冒昧,好,所以我就跟她說我想去了[幽默地]。這次真的要好好感謝章氏夫婦規畫行程並安排一切;也特別感謝陳博揚載我以及跟我練習英文對話(誤)。我的工作就是晃來晃去放空,只好貢獻遊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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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八日(Mon.)

中午十二點多,松山機場國內線登機口附近,那自拍的一行人,就是我的旅伴,有的上未謀面。從松山機場到馬公機場,飛機,連同起降,約只花四十分鐘。才剛剛坐穩,喝了一杯機上飲料,就聽到機長宣布快到了,以及地上的氣溫是30度C。一行人坐上事先聯絡好的車子,同行李,到民宿稍歇。

民宿,叫作“享夏”,位在馬公島南部縣府新村。老闆和老闆娘親切地幫我們準備小點心和飲料,隔天也有早餐。一樓大廳兩面都是落地窗;除了玻璃桌和電視就是一台鋼琴了。當初章孟琮搜尋“澎湖 民宿 鋼琴”才特別挑這家的。鋼琴牌子是Samick,高音的琴鍵相當的重,故每個人彈完一首長曲都會覺得手很累,就自動下來了,完全不會有搶琴的問題。這次大一的同學們都太害羞了,沒有來摸摸鋼琴,都是任俞仲學長,涂智展學長和弱弱的我這個閒雜人等在霸占。

老闆說大家怎麼都會彈鋼琴呀! 老闆娘說,他們是台大鋼琴社的啦。“不然我們簽約,請你們來這邊彈琴,住宿費全免好了。”她開玩笑說。這樣的話他們應該掛一個招牌——我想——就寫,“台大鋼琴社駐澎湖服務處”。

一行人,騎機車或被載,來到馬公內港。要是街上的屋子都改成米黃色的洋房,幾乎都有歐洲的錯覺了。散落的黏黏的麻繩,靠邊的小漁船,停泊的輪船,濕濕的石板路,帶著鹹味的魚腥,釘住固定碼頭夾板的柱子,機車後座載貨的髒兮兮的箱子,靜謐透藍的海水——都由明信片上的太過歐洲風味的想像,化為眼前景物。

我們上了安排好的船,垂釣小管。遊客到甲板上排隊認領一支支釣竿,它預先被固定在船身了;從橡膠握把上拔下似魚的尖刺塑膠餌——“路亞”——隨鉛垂一起放下,然後把卡住釣竿的鐵勾放開;合適的重量自動會使釣魚繩落到洽當的位置,接著(教學影片說)每隔二三十秒把釣竿拉起一次,再放下。

這時候就要假裝我是“料理東西軍”裡面帥氣的漁夫,為了一家妻小的生計,在天候不佳的時候還是出門釣魚....為了愛,我一定要釣到小管....然後大概過五分鐘,我已經想打瞌睡等小管麵線了。我們一行人沒有人釣到。事實上此船沒有人釣到。

船長廣播,鄰船要捕小管了。那船稍微調頭,對準逆風,好讓船尾的網可以張得大大的。那兒綠色的光,把水都染綠了,越來越近,活像我們在海底,即將被神秘的海底生物吞進去。為了捉捕小管,兩艘船暗下了燈,剩下鄰船網子旁邊的還亮著。抬頭我才發現星光點點,雖仍不能說是燦爛。謝昀彤拿出Google Sky來看;我湊過去,連大熊座跟仙后座都找不到。

不久打赤膊的船員們協力把網子捲上;那不超過一個小行李箱大,是一些亂七八糟的魚,卻完全沒有小管。船長廣播說,大概是颱風過後,海水都缺氧,小管才沒有聚集。既然連網子都捕不到了,大家就不要想用釣竿會成功了。這四百多塊給我最大的收穫是,發現討海還真的不容易,原來還是讀書好。

回程的海已經全黑了。一行人爬上上層甲板,聽任俞仲學長講社團的古早事蹟。地上的路燈變成閃閃的星火,以及水中抖動的光影: 那是粗獷的水彩筆一捺而成的。既然今天的晚餐只有方才的仙草和小管麵線而已,大家到一條老街旁的攤販,自由買點東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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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八日(Tue.)

一行人騎機車,前往白沙島最北的“北海遊客服務中心”搭船,要前往吉貝,去玩外包好的水上活動。今天一樣是晴天。靠近海邊,空氣黏黏的,開始出現鹹味。有的房子露出了珊瑚一樣或是風化的石頭,有些牆上被黏有貝殼。除了一些儲油槽,魚塭,練車場以外,就是空蕩蕩的一些素色的平房,附小陽台的三層樓洋房,尖屋頂的磚房,或露出灰泥的破敗石屋。偶至較高處過一個彎道,豁然開朗,可以俯視較低的聚落。許多白牆映著陽光,湛藍的海相伴,好像明信片上會有,愛琴海的刻板印象。

要到北邊的吉貝島要坐船。小艇拖著長長的水花,背叛了我們的行蹤,好像飛機雲一樣。海灣旁邊也有捕魚用的石滬,不知有沒有還在用。(至此我想到地球果真是圓的,因為如果地球是無限大盤面的話,海平線應該要跟我的水平視線齊高才對,不會需要俯視。)

並排在沙灘上是一連串隊伍。在營業時間內都可以一直到處排隊玩。有的遊戲是坐著的,有的趴著的。首先香蕉船是一個長型的充氣艇。怕會拉傷,我們不能抓緊——駕駛的阿伯說——所以如果要船要甩出去了(是故意的,當然)就放手吧。於是我還在覺得焦慮到底要怎麼知道轉彎的時機,就掉到水底了。水還滿鹹的,所以我的呼吸道應該相當乾淨。水上摩托車最加刺激,因為伯伯騎的快慢完全按心情。不過噴的水實在讓眼睛太難受了,從頭到尾我都閉著眼睛,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好用心感受非慣性坐標的加速度了。

要浮潛,遊客要先坐到一個較遠的船屋,那裡有用網子圍住一個區域,讓大家有東西可以抓,也不會漂太遠。帶上了呼吸的工具,不用穿緊身衣就可以下去了。因為海流滿急的,我一直划來划去以為到了很遠的地方,結果還是和大家一樣被漂到同一個角落,還一直差點撞到船屋木柱。低下頭就可以看到珊瑚,雖不是五顏六色,還是很漂亮。但今天的魚不多,只有兩三種條紋的,或硬硬尖尖和石頭一樣的,令我失望。我以為會有非常多種熱帶魚在我身邊游來游去。也許是因為不夠外海的關係?

我們點了海膽來吃;跟柴魚一樣,海膽的鬚鬚因為溫度變化還在動。趁這個時候幹部們在沙灘上拍宣傳影片。故事是一個女生放了瓶中信,希望可以學鋼琴,然後因緣際會被台大鋼琴社撿到。

白沙島上,“通樑古廟”門口盤根錯節的榕樹都形成一根根柱子跟天花板了;牌子上寫說是五百年前隨移民定居就有的。旁邊有很多攤販,像風茹茶,小管麵線,蔥油餅,飛魚卵香腸,當然還有無所不在的仙人掌冰。有一個小妹妹大呼,“唉噁! 那些樹根是他們繁~殖~的器官啦! 不然他們要怎麼繁~殖~要怎麼繁~殖~??”

過了跨海大橋,西嶼上的鯨魚洞是一個自然的石拱。遠處一節一節的紅褐色石頭,想必就是國中基測常考的玄武岩吧! 因為我們爬到了高處,可以站在峭壁上往下看,實在非常驚悚。這時是太陽最曬的午後;因為海水反射陽光,我簡直睜不開眼。

(這時章孟琮問黃蓼岸,澎湖有沒有大學;因為他講得很大聲,路人聽到了,別過頭回答他說,有啦! 我在想會不會他回去就發文說,今天遇到兩個天龍人竟然問澎湖有沒有大學,這是什麼態度? 然後網友人肉搜索,發現女生很漂亮,給她“鯨魚洞女神”的封號,發現是台大鋼琴社,從那天起為了一睹女神面目,應徵者蜂擁而至,要面試才能入社....。)

下一站是二崁聚落,一個村莊的保留區。以前的書院重獲生機: 正被曬的一柱柱香,假山和井等等,以及(不意外地)仙人掌汁和冰。從砌屋的石頭可以看出上面的藤壺和風化的紋路,好像怕我們忘了這是海邊。

一個老先生,門牌上寫是鄰長,把許多奇岩怪石黏在一起,變成烏龜老鼠等等動物的樣子,和我們介紹了很久。水池裡有許多海蟑螂。有一個矍鑠的中年人和我們推銷金瓜酒,跟章孟琮說,“來! 你喝這個,晚上可以好好睡,早上還會帶鋼盔。有沒有當過兵? 知道戴鋼盔什麼意思嗎?”

西嶼的最西邊,也就是澎湖的最西邊,有座燈塔。這裡是軍事基地,禁止遊客拍照,但現在開放參觀。蛇籠有好幾處已經脫落,有的拒馬也被腳踩下來了,而且鏽得快變粉末了。相機(或我的才能?)照不出大片荒野的深遠,及居高臨下的景致。廣袤的稀樹草原,像是刻板印象中的美國西部。山坡上有一叢叢綠色的仙人掌,錯落灌木叢和草地間。(要不是目睹了,我都要懷疑仙人掌真的是澎湖名產嗎,或只是大家約好的聚集經濟。)

靠近海,是嚇人的峭壁;坐在那兒崖邊的照片相當帥氣。草坪上有一群老人家邊看夕陽邊隨著音樂唱歌。我們中有人查了今天的落日是6點41分,果然一毫不差。血紅的太陽逐漸沒入被染紅的雲端了,可是從遠處的海平面延伸線推估,太陽其實還沒有落下。

離開下坡的時候,雖然時速最高也不超過80km,因為迎面的強風,我覺得,好像在坐雲霄飛車一樣刺激。一路回到馬公市,這段路程相當長。駕駛們休息了兩次;希望他們沒有太累。有一次我們在公路上看到鹿。還有一次,有大羊及可愛的小小羊穿過馬路。草地上一位中年婦女騎摩托車並按喇叭,趕羊。原來是現代牧羊女呀! 古典神話裡那種牧羊女的形象崩壞了?

海畔的公路旁,低矮的房子遮不住天空;透過針葉樹木的剪影,雖然藍天已經暗下,淡淡的靛色中還可辨晚霞的七彩。一幅輪廓分明的剪紙畫,我會說。新月也跟著我們跑;我想起前幾天鬼門開,所以這是上弦月。晚上了;一叢叢的聚落剩下點點燈火,暗示著陸地的版圖。路燈之外,真正的死黑色籠罩了一行人。

晚餐是熱炒店的合菜。炸蚵仔,煮小管,蝦子,大蛤蜊,都相當新鮮。一盤菜上來,大家一人一口就分贓完了。所以一盤菜上來只要一分鐘就夠了,誠如涂智展學長說的。

一行人進到旁邊的一家黑糖雪花冰。價格相當實惠,口感細膩,非常細的雪花冰(服務生磨了許久)現在被淋上煉乳;它外觀黏黏的,可是入口一下就融開了。最後我們又去一個不大的夜市,這時我一點也吃不下了。大家也一樣飽,在玩麻將賓果跟棒球九宮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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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三十日(Wed.)

我睡得不錯。大家吃了民宿老闆準備的蛋餅,漢堡及奶茶。任俞仲昨天拉到的手好像好了,現在在彈蕭邦op. 44波蘭舞曲,接著立刻視譜彈涂智展帶來的宮崎駿的曲集鋼琴板。

要到風櫃洞,完全在馬公內港的對岸,我們又花了二三十分鐘繞一圈。這裡聽說會有很大的風聲,可惜今天沒有。為什麼有的地方是岩岸,有的是沙岸,有的沒入海中,有的又是峭壁千仞? 石頭間的溝槽不很整齊,卻還大多都是六邊型的。大自然真是奧妙。遠看形狀不規則,又帶著紅棕色,我覺得很像鹽酥雞....(餓了)

又回到馬公港旁的岬角邊邊,張雨生,著名歌手兼歌曲創作人,的故居,牆上有他以前的演出片段,舊報紙,手稿等等;以前的MV及戲劇風格,我好像注意到,都不太一樣了,至少衣著跟攝影上。隔壁就是潘安邦,去年方病逝的80年代歌手,的紀念館。因為年代又更舊了,那些黑膠唱片和卡帶更凸顯了時代隔閡。

中午我們又回到馬公的老街那附近各自吃吃,買土產。幹部們還要急著回民宿拍片。黃蓼岸貼心地幫大家買了一些麵包。

飛機上的海,甚至起飛到正常高度後,都還可見波紋,好像燒仙草表面的一層薄膜,靜止了一樣。我可以體會為什麼莫內(Monet)要在不同時節一次次地畫海了: 因為她如此千變萬化,有因為碎石而弄縐的波,有從遠處列隊而至的平行線,有深水的湛藍,有淺水的天藍。今天的天空藍的刺眼,雲絮也跟飛機好近。

我想到前幾天在澎湖北方外海失事的復興班機。既然來了,就要玩得慶幸,別想著那些不愉快的事;但是我還是不免注意到海,一樣深不見底,一樣包容一切,一樣漠不關心,還有一樣這麼美,好像歌劇Peter Grimes最結尾,C大調音階的豎琴漠不關心居民A大調的合唱:

“To those who pass the Borough sounds betray
“The cold beginning of another day.
“And houses sleeping by the waterside
“Wake to the measured ripple of the tide.
“In ceaseless motion comes and goes the tide
“Flowing it fills the channel broad and wide
“Then back to sea with strong majestic sweep
“It rolls in ebb yet terrible and deep.

“水聲向路過村落的人揭露,新一天冷冰冰的開始。屋子睡在海邊,醒在規律的漣漪隨潮起潮落時。無休無止,潮水來來去去,滿滿地湧進寬廣的海峽;壯闊地一跳,它接著回到海洋,在翻攪中消逝,仍然又深又可怕。”

我把窗戶拉下,靠在塑膠窗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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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理至此證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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