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書給總圖
July 4, 2016
夏天到了，小編又來整理書了。倒不完全是怕沒位置放，只是覺得有些書我真的真的已經不會再看了，不如給別人，才能發揮價值。理工的書，或者是已經學過這些內容了；文學的書，或者是就算以後想看，也直接看英文版的。
台大旁邊有很多二手書店。以前我也有把一大疊書賣給茉莉書店以及雅舍書店。那沒有多少錢，只不過希望那些書能有新主人。後來我想想，他們那麼多書，能賣掉的必然不多，我猜，是不是大部份客人賣的，他們只揀一些暢銷的放來賣，並且把其他都拿去當廢紙回收呢? 這樣的可能性令我心中淌血。
前幾天，我去問茉莉，原來他們好像會把賣不出去的放在50元特價區，這樣應該也不會被拿去回收吧。我就提了一綑小說，約莫十本，換了兩百多塊。書架空了一些，也好。
但一些專業的書，就不好處理。我指的大多是以前的課本。一般的圖書館應該不會接受舊書吧? 還是能夠捐給弱勢機構呢? 但國中國小的也看不懂。另一方面，後來我問台大圖書館竟然接受捐書，使我喜出望外。
今天我提了沈重的旅行袋，裝進這些客人。我走到路口，覺得這重量實在太荒謬了，就叫了計程車，到總圖門口。我在門口為這些書本照下最後的身影。(對了，我才發現這幾本書的顏色剛好呈現一個賞心悅目的彩虹狀，真的不是我故意的，而是隨意疊起來的。只能說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我考慮去算個命。)
小姐叫我出去，從外面走進那個神秘的自動門，找他們“徵書組”。這裡滿坑滿谷的書被夾著便條紙等待編號入架，我還是第一次進來。我和其中一位阿姨打招呼。因為總圖竟然都沒有收藏我這幾本，他們就都收了，我也很高興。她請我填基本資料，還說會寄表揚狀給我。
出門前我也考慮再三，要不要就這樣捐掉。但既然同樣內容的書之中，我已經有更難，更精簡的另外一本，我大概也不會去翻這些。我想那還不如捐給圖書館，讓一些買不起書本的人能借出來印。
這本微積分是我升高一暑假的時候看的，沒錯，升高一。我寫了每一題奇數號碼的練習，以及偶數的證明題，還把我的“解答”訂起來。但修過高微並拿A+ (被踢)之後，大概也不會再回去看了。“複變函數論”，我大一就看過，我有寫每一題證明題，還在頁面上詳細地註解；後來我買英文版了，比較好懂。“Elementary Linear Algebra”是電機系的課本，而那時鄭振牟老師用的是另外一本書，“Linear Algebra Done Right”，有數學系的程度，那時真有醍醐灌頂的感覺，認真研讀之後我期中就考了全系最高(又炫耀)；後來回去看電機系這本，覺得實在沒什麼內容。
照片裡面我也不是每本都有讀過。像是 “Modern Control Systems”，我只有大概看過，但現在打開，好像其實都有懂了。另外，“Advanced Engineering Mathematics”其實是書商送給我爸爸的樣書，高中時我想先自學；現在翻開，我竟然早就會了。“Abstract Algebra” 是我高中時候買來參考的，那時候真的完全不知道他在寫什麼，而如今數學系的代數優都上過了。“Computer Science: an Overview”講的，演算法和電網導都有教。
我怎麼可能讀過這麼多書啊! 這真的是我看的嗎! 還是我只是在書桌前發呆，而另一個人餵我記憶吐司呢(現在人還記得小叮噹嗎)? 有時候真的是看不懂，覺得很崩潰，但也有一些領悟重要啟示的時刻。像，矩陣的乘法就是，事先安排欲變換向量的各分量，預先抵達的向量，那些是接下來被送到哪些向量。在奇異點附近的線積分是 residue 乘 2πi，因為那附近類似一個 dz / z 之類的積分，消掉剩下角度一圈的積分。
我花了多少歲月，接受這些知識。結果回顧了，才頓悟了有些道理可以用一句話點破。但那些時光沒有白費；他們被蒸發為一種寧靜的熟悉。好像人生，那就是一個曲折的郊遊吧，繞了一大圈小路，才知道原來大路不難走。原來這些書真的在我腦袋裡了，除非等下我因為車禍失憶，而有人要接下去拍連續劇。所以這些我讀過的書，讓我留給更多上完“新生書院”的興奮的學生吧。
還好我有機會接觸到人類為了瞭解這座宇宙的嘗試，又或為了探索人造的宇宙的苦思，當然還有為了讓同處這座宇宙的別人過得更好的努力。我感謝為所欲為的，偏袒徇私的命運恰好讓我有機會好好讀書，而不是城市其他角落裡的聰明的人。
在我打這段話的時候，總圖二樓窗外的樹正在隨風搖曳。該是要下雨了吧。我想到 Larkin 的詩，“The Trees”。這棵樹不過是場騙局，因為每年的綠葉都會凋謝，於是每年冒出梢頭的新綠已經大不相同——那些總是綠油油的樹葉其實並非長生不老。
同樣，我們常常忘記“所有人都會死”。那麼既然“蘇格拉底是人，所以蘇格拉底會死”——這是一句常見的三段論範例。但是只要人類不斷接力，文明就能持續下去。我以後也許能為這個社會作點事情，使這棵樹更加鮮綠。或如果不能，但我可以寫書或教書，也能讓這棵樹開出新芽。那麼我真的不需要害怕死亡。那年輪裡面的死細胞，有一顆就是我。它曾經是木質部的一員，為大樹運輸水分，給方盛開的花。(我寫到這邊，真的已經流眼淚了....我要不要趁機寫個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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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Trees
• Philip Larkin
The trees are coming into leaf
Like something almost being said;
The recent buds relax and spread,
Their greenness is a kind of grief.
Is it that they are born again
And we grow old? No, they die too,
Their yearly trick of looking new
Is written down in rings of grain.
Yet still the unresting castles thresh
In fullgrown thickness every May.
Last year is dead, they seem to say,
Begin afresh, afresh, afre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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