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被走過的路
Aug. 20, 2013; July 9, 2015
高中英文課本有一首“The Road not Taken”想必大家都有印象。Frost是這樣寫的,
“Somewhere ages and ages hence: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搞藝術的,深知選擇的痛苦。假如,秋色裡林中的岔路的意象已成老套,選擇卻是他們的家常便飯。臨摹過前人的石膏像,仿作了十六世紀的賦格,謹慎的心使他準備好,卻也不能繼續延遲必然的選擇。
例如坎丁斯基(Kantinsky),俄國近代抽象畫家,我讀到,他一生的風格變化令人驚訝。早期作品非常寫實,像“Port of Odessa”。後來漸漸模糊跟變形,像“Blue Rider”。然後轉而抽象,像“Improvisa”系列。最後變成簡單的幾何形狀,像“Composition X”。
這讓我想到荀白克(Schoenberg),歷史上最天才的作曲家之一。1890s早期的代表作“古雷之歌”(Gurre-Lieder)和華格納別無二致: 有濃烈的半音和聲,豐富的配器音響,很浪漫很好聽。可是二十年來,他為了尋求清新的語言,漸漸把調性推到極限,變得完全無調性,改變相當緩慢。因為沒有理論的指引,可說是受相當大的壓力下的孤軍奮鬥。他和朋友常常寫信說,到底要不要邁出這一步呢? 雖然邏輯上只是一小步,卻擔心大家不能接受。
“五首管絃樂曲”(Five Pieces for Orchestra)是純為音色設計的示範,和功能和聲已經是不同的世界了。其實荀白克有非常非常深的和聲跟對位素養。他有寫和聲學,規則要求甚至比很多書還嚴,例如將減七和弦當成無根音的屬九處理,不能任意連接。正是因為這樣的了解,他對調性音樂的愛之深責之切,才會發展出十二音系統相抗衡。“鋼琴組曲”(Piano Suite)是較早的十二音成熟作品。從此開始他仍不斷在十二音架構下尋求變化。
既然發展出了自己的風格,年輕的詩人把結果交給時間裁決,因為美不美,有時存乎一念。他們只得滿足於抓到一顆大的卵石,不能貪心的走到森林底端仍猶豫不決。藝術是這樣,第一個發明積體電路,提出量子論的人,也是這樣吧。那麼人生中就有更多事情愈是如此,連個答案也沒頭緒。在叉路的地方,日後自以為英明的決定,其實是日後在病床上憶起當年時,自大的自我催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