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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哲學筆記#2
邏輯實證論的困難
Mar. 4, 2014

那麼邏輯實證論碰到什麼困難? 他們怎麼解決? 到底解決了沒? 

根據可檢證性原則,“金屬受熱會膨脹”是可檢證的: 你就把它加熱看看嘛。但是“金屬受熱會膨脹,而且絕對精神(absolute spirit)是完美的。”也可檢證。確實,假設金屬都不膨脹,那麼我們就知道他為假了嘛!  就這樣以前黑格爾的胡言亂語[子宇注曰: 見前篇關於黑格爾的注],都被這種邏輯的伎倆包進來啦!  這個叫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另外歸納邏輯的發展也碰到麻煩。笛卡兒從公理往下推導;相反地,邏輯實證論者不走演繹路線,是由下而上歸納定理。然而觀察證據如何支持理論? 是強還是弱? 這是大問題。好像檢察官和辯方在交鋒,各有兩套理論,其中DNA是強的證據,道聽塗說是弱的,就有這種區別。

但是他們碰到烏鴉悖論(the ravens problem)。物理學裡面一大堆定律,都是全稱命題(universal statement)。我們不太說“只有地球上的電子電量是-e”,那樣超廢的,而是“所有的電子電量都是-e”。

舉個例子。對了,這些哲學家每次都挑怪怪的例子,不太真實,所以你們可以猜到我要說,

命題A: “所有烏鴉都是黑的”

什麼是命題A的證據? “3月4號在新生教室有人發現一隻黑烏鴉。” 就是。然後再去找呀,地球上,外太空,還有別人各種紀錄。凡是有東西是烏鴉,他又是黑的,就是證據。如果看過全天下的烏鴉,A就為真。

現在他的逆否命題,

命題B: “如果有東西不是黑色,它就不是烏鴉。”

是等價的。按照上面一樣的結構,凡是有東西不是黑色,又不是烏鴉,就是證據。你看看,這間教室有好多證據呀,你看這個粉筆,版擦,都是白的非烏鴉。嘿嘿,果然烏鴉都是黑的。

[子宇注曰: 至此引起同學熱烈討論,耽擱了好一會。我沒有仔細記,但在這裡交代一下個人看法。也感謝朱柏憲和黃昱嘉的討論。

[現在我們認為白粉筆不可支持A,卻可支持B,是因為我們對世界有基本的假設: 世界上有很多不同分類,而各分類的特徵都不互影響。顯然我們的價值觀會影響分類,也因此有證據力。如果承認這點,在我看來就已經與邏輯實證論背道而馳了,因為觀察不再是中立的。

[現在假設高斯觀察到了星光在水星近日點會受太陽偏折。在二十世紀我們就認為微波或X光也一樣。但是高斯不會這樣想。於是關於此例是否支持電磁波會受太陽偏折,他們看法不一。

[取樣的隨機性也不是關鍵。現在我們把世界上大大小小的東西全部列出,然後用 Matlab 隨機抽一樣,結果抽到白粉筆,直覺上並不僅是支持力較弱,而仍然完全不支持A。]

另一個是顧德曼(Goodman)的“歸納法的新問題”(new riddle of induction)。現在我們造一個新字綠藍色(grue),意思是在時間 t 以前是綠色,在 t 以後是藍色。現在有塊翡翠(emerald),在 t 以前被觀測很多次,都是綠色。於是兩個命題

命題C: “翡翠是綠色”

命題D: “翡翠是綠藍色”

都同樣被支持。但是直覺認為,觀察只支持了C。

[同學發言: 綠藍色不是合適的定義。因為 t 以後,綠翡翠看起來和綠藍翡翠是不同的。]

不是。我認為綠藍翡翠從來看起來都是綠藍色的。你為什麼說“綠翡翠”更自然? 綠色也可以是複合詞: 綠翡翠在 t 以前是綠藍的,t 以後是藍綠的。[子宇注曰: 正交基底喔.... =________= ]

[子宇注曰: 我們偏好C,是因為有些隱含的假設未納入推論過程。像是“在沒有其他理由下,觀測儀器(這裡是眼睛)的讀值更可能會維持。”因為我們假設了時間的均勻性。以及當“無法認為他發生化學變化的時候,物質會反射同種光波。”

[這跟歸納法問題不一樣,因為我們並不是說,例如說,“以前看到波長都是540nm”才覺得以後都是540nm,而是假設有翡翠這種晶格結構的物質,例如說,總是能反射這種光到錐狀細胞。也許世界跟我們想得非常不同,以至於在 t 以前與以後的物理定律完全不一樣。可見這還是與價值觀相關。]

蒯因(Quine)也要打邏輯實證論,誰叫他們這麼大牌,大家才都來踢館。

“Two Dogmas of Epiricism”這篇文章,大概有人會排進二十世紀前百大哲學論文。前一個主張是“單獨的命題是無法測試的”,由杜恩(Duhem)先提出,這叫整體的測試論。為什麼? 現在要測試牛頓引力公式,我們還要根據動量守恆來量慣性質量,還要假設物質不受其他力影響....要是不承認背後的輔助假說,根本算不出來。這好像我們去搶銀行成功,不只有我拿鈔票的功勞,你拿槍抵著櫃台小姐也有功勞。

正因為有整體論,你去做普物實驗,跟公式不合,會先找螺絲有沒有鎖緊,不會先拋棄理論。[子宇注曰: 電子電路實驗....嗯....都不知道是理論有問題,還是電晶體的問題,還是根本是我這個人的問題....]

另一個主張,否定了分析與綜合的分別。分析語句據他們說僅僅因為定義而真,因此免於經驗修改。蒯因不同意;他認為是這一切連成一個整體,而面對世界的時候,才顯出是真是假。

每個人都有信念的網(web of beliefs)。最核心的可能是等同律 x = x 這種,再外圍是自然數的遞移律等等,再來是“他是我爸”和“他是我哥”,最外面可能是最近新聞報導烏克蘭要對俄國開戰了,雖然明天起來說不定又和好了。越外圍的修改代價越小。

蒯因質疑,甚至連最核心的所謂分析真命題,在必要時都可被拋棄。像是如果“電子在未受觀測以前在這點或不在這點”這個句子沒有意義,我們或許要捨棄排中律。[子宇注曰: 蒯因此例不確。在本例中應該是要捨棄“未被觀測時明確存在某點”的概念。不過有沒有其他例子會建議我們拋棄邏輯或數學命題? 我就不曉得。]

二次大戰以後,邏輯實證論者的口號就沒這麼響了。但他們還是把科學哲學奠基在語言上。既然接受了整體論,他們要問這整套理論如何跟經驗相連結,因為我們提到很多不能直接觀測的詞呀!  並轉而認為,科學的目的在預測。他們的語言觀垮了。他們要發展歸納邏輯,卻一再受挫折。再來是科學實在論的壓力,這已經是死狗了,再補他一腳也沒有用。好,我們花太多時間講邏輯實證論了,就到這邊。[子宇注曰: 大家提問熱烈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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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理至此證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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