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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裡的大笨鐘——英格蘭遊記(十三)[凱西克附近](of Sep. 2 Wed. —— Cont.)
[行程] 從安珀塞(Ambleside)家父和我搭555號公車到凱西克(Keswick)，在那兒轉了轉。我喜歡猜測到底哪些石屋是真的，還是鋼筋水泥製，再貼假石片。主日學校的建築，牆角和窗戶的大石板支撐參差的石片。運動用品店的木屋還有煙囪。
我本來還希望去其他地方，怕搭不到回來班車。最後決定搭77號公車繞一圈，沿著Buttermere和Gatesgarth所在這個冰谷的路。回到凱西克，再沿原路回來溫特密爾。我不知道繞一圈要多久，只知道最後一班回來的車的時刻是七點多。結果若再晚十五分鐘就沒趕上了，真驚險。
[山景] 技術高超的司機，以高速跟人會車，拐到清泉上的小橋上，穿越山野與人家。我們一下在綿延的蕨類間，一下被哀惋的針葉樹木包圍，一下是路邊的各色灌木叢擋住視線，就好像我們在超級大庭園迷宮裡。雲霧中的山，一下被染成紫色，或是光禿禿的，一下又是綠意盎然，甚至帶著鮮藍，是梵谷用完顏料以後的塗鴉嗎? 那棕紫色的花，蘇格蘭石楠(common heather)，使山巒更神祕了。每座山巔，紫紅，翠綠，或枯黃，都如出一轍，壯闊而荒涼。一座座狹長的湖水，一點浪也沒有，看起來城府深厚，甚至令人毛骨悚然。
促狹的石牆之間，左右都是羊圈，每家羊身上都有紅的藍的不同標記。啊，馬路前面好像也是羊，還好牠們閃開了，不跟這些入侵的乘客計較。石牆是由大小石片堆疊起的，真費工，上面故意弄尖石的怕羊越過去吧。有些隨便糊的，已經脫落了。羊一直吃一直吃，放眼望去只有兩三隻抬起頭來，也許一隻盯著過路人。我都怕他們每天這樣咬，嘴巴會痠。(可是人一直讀書一直讀書，好像沒有比較幸福。)
[百年戰爭] 這幾天看到的，離開大城市以後，窗外就都是羊，越往山上越多。百年戰爭(Hundred Years' War)就是為牠們而打的。
百年戰爭既是貴族擴張領土的戰爭，也是貿易與資本的掠奪戰爭的濫觴。當年英格蘭的羊毛業越來越發達，常輸出到法蘭德斯(Flanders)加工。事實上，原先領主的所有地，民眾可以放牧及耕種者，都被紛紛圍起來，改成民眾不得使用的羊圈，這就是圈地運動(enclosure)。
恰逢英法血統複雜，爭繼王位，更因為物產豐富的要地僵持不下。這時法蘭德斯紡織工的罷工衝突成為百年戰爭導火線: 英格蘭支持工人組織，法蘭西支持商人集團。原本譜系錯綜的王室，戰爭使兩地漸有分化意識。英格蘭帝國的諾曼王室現在也漸認同盎格魯文化了。隨著英法劃清界線，英格蘭也出現大規模羊毛代工業，形成新的經濟秩序。連年戰爭之故，政府沒有羊毛稅收，又開徵人頭稅，農民展開抗爭。農民又潛逃去作工，或紡織工藉此脫離行會。
[產業革命] 然而十八世紀有了印度以後，聯合王國的棉布已經委由印度代工了。聯合王國壟斷了棉工業，外銷全歐洲，像是趁著戰爭頻仍，各國軍隊需要大量制服之際。需要為發明之母，所以飛梭紡織機，水力紡織機，蒸汽紡織機相繼問世。大量的貨品運輸不得不另謀他法。於是在運河上以蒸汽船行之，陸上有鐵路發達，接著出現通信需求。一連串的發展終於使聯合王國成為欣欣向榮的世界工廠。
[冰河地形] 山巒以奇異的方式凹陷，如果我沒弄錯高中地理，應該是冰斗(glacier cirque)——一塊冰磨蝕而後滑落，把土壤刮起來。還有許多角度大卻沒有尖銳的河谷，仔細一看整座山峰都是一個大滑水道一樣，我想是冰河槽谷(U-shaped valley)。一條條由碎石構成的河流，從山頂蔓延下來，有幾處整個山谷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塊，帶著黑色片狀節理，有些有餐桌大，我都怕會有碎石擊落公車。那應該是冰磧(moraine)吧。我相信在Gatesgarth附近有一些蛇丘(esker)或鼓丘(drumlin)，走向與河谷垂直。就好像小王子的敘述者講的一樣，一隻大象潛伏在地表下兩百多萬年了，讓草地駝了起來。
[英國地理] 不列顛的地形相當多樣化。事實上十九世紀的地質年代，像寒武紀(Cambrian)就是劍橋(Cambridge)，泥盆紀(Devonian)是戴文(Devon)為名，多就是得自英國該年代之地質所在地的。古老變質岩在高山和蘇格蘭最多，堅硬的岩床和這個星球一樣老。泥盆紀時她在沙漠帶，就積了一層砂岩(Sandstone)。侏羅紀時盤古大陸分開，水位上升，海洋生物遂又帶來石灰石(limestone)。第四紀冰河磨蝕，河水流進冰斗跟冰河槽谷，也造就今日湖區的鬼斧神工。而日積月累，沈積岩也隨之被沖刷到平原宜為人居之處。崎嶇的地圖夾雜點狀開墾的痕跡，形成倫敦周圍的輻射狀鐵路，甚至今天都沒有環線。
[寫景與結語] 黃昏了。山間尋常的低雲壓住僅存的天光，剩下遠處的冰谷還有一抹黃暈。水裡的大白鵝把頭埋進翅膀。各家飯店把樹梢上的聖誕燈飾亮了起來，方便旅客回房。除了下午買的培根貝果，我只吃了一個超市的三明治。其實今天有點而驚險的安排還不錯，只可惜沒看到華茲華斯(Wordsworth)說的一大片水仙花。如果早上去公車一日遊，也可能到太多地方了，都在坐車，沒時間下來走動，也未必好。
寫到這裡，溫度計說房間15度，卻不太難受。在湖區的部分，我不太知道寫什麼，不過真的滿美麗的。以後如果有修過森林多樣性概論的，或是念自然地理的，歡迎幫我補充一下吧。(這系列的遊記需要麻煩好多專家審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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