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日獨白
Feb. 2, 2014
內容提要: 如何選擇工作，與其背後理由。該作什麼，如何決定。
過年前後，我聽到許多長輩工作的事。一直看似順遂的人，不盡總是如此。爸爸做完博士後研究，好幾個月都找不到工作，最後在美國開了兩個多月的校車。朱俊華，一位他明尼蘇達的同學，就沒那麼幸運: 他念了航太的記憶性材料，完全沒有興趣，之後因為遷就他太太的工作，他只好去教野雞學院教數學，退休前幾年改當學校行政的小職員。
在台灣的教育，小孩一直念書，被說有天會找到方向。我說“我到底該幹嘛”，這清楚嗎? 於是都大三了，他還不想想以後。如果我們只是做社會學的描述，這簡單。因為每個人的行為都有生物基礎——某些興趣使他愉快，喜歡受到別人肯定，幫助別人帶來成就感。
可是當我們要求不只如此，那我一直追溯，發現這個源頭一定有個“應該”藏在裡面。有趣的是，一個人投身時，最可能因為一種衝動，而非複雜的理由。他們就是決定了，沒有想那麼多。最堅定地宣稱要追夢的人，常常也是最狀況外的。
例如說倫理學家想找出一種好東西的根源；戀愛的人說他看上了；物理學家單純想要深究。(來物理營的高中生說，想念物理系，因為算物理特別使他開心。他不覺得這僅僅表示他有一定程度的理解力? 真妙。) 而畫家，例如說，看到喜歡的作品會激動，畫出類似的東西會有成就感，而進一步逆推大師的繪畫過程使他更加欣賞，別人的肯定也給他動力。
至於別人說，你應該怎樣做，否則你會後悔——哎呀，另一種“應該”——他其實是在說，你在之後某時刻會因為另一些生物基礎感到後悔——有天你會想要穩定經濟和小孩。當初他哪裡錯了? 他並未考慮所有邊界條件。也許在某些邊界，每天他可以畫出他想要的，充滿挑戰性，也能維持基本生活。但在其他邊界則未必。
遺憾的是，快樂是不能相加的。他也沒辦法正確估計以後的邊界條件。人不是一台電腦，把這個打幾分，看哪個效益最大。他切身感覺到衝突的價值，他又痛苦，又不得不決定——於是決定是神祕的。
而要是因此，他發現以前的選擇不再吸引人，是因為以前驅動他的“應該”，現在不過是一種冷血的描述。剛才的畫家說，這不就是把油彩弄成某種顏色嗎? 倫理學家說，分析哲學不就是民俗調查嗎? 化學家說，過渡元素的電子那麼多，你要嘛找得出正確的經驗描述，要嘛就現在的科技辦不到。不管哪一種，他攤著手說，那又怎樣。
沒有什麼能說服他，就算是僅僅活著。也許一個人會像日落號列車(Sunset Limited)裡面的白人一樣，一位教授，讀了這麼多書，卻跳上鐵軌。這並沒有不對，甚至理所當然——就是因為，仔細想想，太理所當然了。可是當我們仔細想想的時候，缺的就是那個“應該”。
要是有天我找到指引我人生的新公理，並且能確實一致地依照它們去度過每一天，那我只好否定以前所說過的一切，以往後講的為準。(去年四月的時候我一度考慮刪掉FB帳號，因此也就連同上面一切。但這副作用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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